《我的首航是東京》
2013年6月8日，那是我首航的日子。在那之前曾經以練習生的身份上過真正的航班實習，但真真正正別上印有自己名字的名牌上飛機卻是頭一次。
那是一班前往東京的航班，乘客中大部份都是返回家的日本人，而且剛巧都是比較年長的公公婆婆們，全部看起來都是一臉和善慈祥的。印象中的日本人總是謙恭有禮的，看到他們時時刻刻都是瞇著眼微微笑的臉，讓我這塊初出茅蘆的小薯心情放鬆不少。畢竟頭一次飛行單單要牢記服務流程、工作程序還有各式各樣的安全守則已經讓我精神有夠緊張。幸好第一次便遇到很好人的搭檔同事和阿姐，他們都很願意教導新人，亦多番著我不用緊張，專心慢慢做便可以了。於是乎我便使出渾身解數，把Training School學過的甚麼Service Language呀，Service Straight from the heart呀通通丟出來，整個餐飲服務中更是笑容備至，分秒不敢鬆懈，相信已經把以往未做空服員前會對陌生人笑的限額都在這兩三小時內笑光了。
對，未成為空服員之前我是從事會計行業的，而且還是主理稅務，一年四季都待在辦公室對著電腦螢幕和一疊又一疊的白紙黑字，跟客人的互動亦只局限於電話和電郵，之前的兩年半都沒怎麼有機會遇到陌生人。這樣說也不完全正確，畢竟其他部門的同事姑且對我而言也很陌生，不過我們不會對彼此笑。因此面對陌生人展露微笑對當時的我而言應該算是很大的挑戰。
終於完成了餐飲服務和收拾餐盤的任務，整頓好廚房後我準備檢查位於機尾的洗手間，廁所剛好有人在使用。一手持著清潔噴劑的我佇候於廁所門外，同樣期待廁所門早日開啟的還有另一位頭戴黑色鴨嘴帽的日藉老爺爺，由於他是坐在我負責服務的區域，所以我認得他還有跟他同行的老婆婆，想必是他的妻子吧。大家沈默地對望了一眼，不擅應付陌生人的我盡量真誠卻又不失尷尬地笑了一笑。
「餓住卡呢沙媽笛士他！（お疲れ様でした！)」老爺爺用爽朗的聲線回道了一句日文。
還幸身為崇日港の豚己有廿多年經驗的飛SUN亦曾飽覽無數日劇，勉強能夠聽懂這句話就是「辛苦你了！」的意思，我便回道「Thank You！」。老爺爺知道我不是日本人，便開始用破碎的英語短句給生字跟我聊起來，他告訴我這次他跟妻子去了巴黎還有歐洲一些其他城市（聽不太懂）旅行了兩個星期，而且這是他們六十年來首次去歐洲，我多麼想告訴老爺爺今天也是我的「第一次」。雖然語言溝通上不太流暢，但從他言談間那雀躍的語調和神情，我便能完全感受到他今次旅程有多高興。然後廁所門怦然打開，終止了我們之間的對話。
密閉的洗手間中一片寂靜，我一邊檢查著一邊冒起了一廂情願的想法：雖然我並不是令老爺爺他們的首次歐洲之旅那麼高興的主因，但我也可以勉強算是參與了他們這個美好旅程中的其中一部份吧？
以往的工作中，客戶在項目完成後最多只會於電郵中打一句"Thank You." 是一句連用上感歎號都會嫌略欠莊重的客套話。親身於眼前接受客人的道謝還真的是頭一次！而且還是用日語的，感覺更是「真誠度10倍UP！」
以上就是我的空服生涯初體驗。原來已經過了五年，我仍然留在這條看似虛無的航道上緩緩地前行著，如今的我面對陌生人早已不感尷尬了。不知道這五年間，老爺爺和他的妻子還有沒有再去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的歐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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